2023年12月30日，成都博物馆跨年新展“风华万象：16—20世纪典藏珍品艺术展”面向公众开放。展览汇集故宫博物院、首都博物馆、明十三陵博物馆、云南省博物馆、福建博物院、武汉博物馆、定州博物馆的馆藏珍品以及卡地亚典藏、意大利安娜莫得基金会等的300余件传世珍品。展品时代横跨四个世纪，涵盖文艺复兴、启蒙运动、工业革命、法国大革命等多个重要时期。来自不同地域的珍品穿越时空，在展厅内交相辉映，让观众沉醉于一场连接东西方工艺之美、历史文化之韵、时代变迁之谱、文化交流之乐的艺术盛宴。

其中，作为中国目前仅存的四顶明代凤冠之一，明万历孝靖皇后十二龙九凤冠首次离京，赴约蓉城，珠环翠绕尽显明代宫廷造作的顶级工艺。

凤冠霞帔，是中国女子最隆重的衣着服饰。女性在头上佩戴各种冠状装饰品出现于何时，目前尚无定论，而凤冠逐渐成形并成为尊贵的象征，是从宋朝开始的。据《宋史·舆服志》记载，宋代后妃在受册、朝谒等隆重场合，都需按照规定戴上凤冠。

由于迄今还未有宋代的凤冠实物出土，我们只能从史籍和画像中一窥其华美精致。20世纪50年代，考古学家对明朝十三陵中的定陵进行发掘，让我们对凤冠的想象有了明确的实证。

这座明代帝王陵里埋葬的是明代第十三帝朱翊钧，年号万历，祔葬孝端皇后王氏与孝靖皇后王氏。发掘出土了四顶凤冠，每一顶都用漆竹丝做胎，边缘镶金，由内至外分别为点翠云纹层、点翠凤鸟层、珠花层、金龙簪珠结和博鬓五个部分，凤鸟口衔珠串，珍珠围镶宝石形成精致珠花，周围布满祥云纹样。四冠龙凤的数目各不相同，孝端皇后为六龙三凤冠、九龙九凤冠，孝靖皇后为三龙二凤冠、十二龙九凤冠。

这些凤冠珠环翠绕，雍容典雅，工艺精湛，尤其是孝靖皇后的十二龙九凤冠，极为奢华。

据《明会典·皇后冠服》所载：洪武三年及永乐三年定制皇后凤冠最高等级为“九龙四凤”冠，定陵出土的凤冠，尤其是孝靖皇后的十二龙九凤冠，在龙凤数量上已远超明初所定的最高等级。但这顶华美异常的冠冕，却从未有机会被它的主人佩戴。

孝靖皇后王氏，最初是太后身边的宫女，被万历皇帝纳入后宫却一直不受宠爱，生下皇长子朱常洛才被封为恭妃，后加封皇贵妃，死后葬于天寿山陵区。直到太子朱常洛即位为泰昌帝、皇孙朱由校即位为天启帝，才追封祖母为“孝靖皇太后”，并将棺椁从原墓中迁出，与万历皇帝、孝端皇后合葬定陵。

当考古人员打开棺椁时，发现万历和孝端皇后的陪葬品十分丰厚珍贵，而孝靖皇后却颇为寒酸，仅有少量旧衣和金银。不过，在孝靖皇后的棺椁旁另外放置了十几箱格外丰厚的陪葬品，其中包括两顶精美的凤冠。这件十二龙九凤冠，正是她身后哀荣的体现，也算是其孙对于祖母身在后宫，虽母凭子贵却未受恩宠的凄凉人生的告慰。

这顶十二龙九凤冠前部饰有八条金龙，下有五只金凤，背部也有四条金龙，两侧各二只金凤，全冠共镶有宝石121块，珍珠3588颗。每只凤的眼睛都用小红宝石镶嵌，共18块。 出土的四顶凤冠中，孝靖皇后的“三龙二凤冠”目前收藏于故宫博物院，研究人员对其采用便携拉曼光谱仪鉴定了部分宝石的种属，发现这些宝石的品质特征和我国出产的同类宝石特征并不相符，结合万历多次大肆购买宝石和派遣太监组织采买的记录，可以推测它们绝大多数为域外购入。

故宫博物院的研究人员仇泰格在《一件明代凤冠背后的故事》中计算了这些珠宝的价值。据记载，当时各类宝石的价格，一枚一分（一分约为0.37克）的祖母绿约一百两银，一枚两分的珍珠约二十五两银，而一分的红宝石、蓝宝石则是八十两银。

万历年间，一个衙门的皂隶一年的薪水是7.2两银，也就是说，一颗红宝石相当于其11年的收入。据此粗略估计，这顶凤冠仅宝石购买需耗费约十万两银，还不算其翠羽、金银以及人力物力等消耗。

据故宫博物院研究人员罗涵所著《明万历孝靖皇后凤冠镶嵌宝石的种属判定》记载，为了获取更多宝石，明朝曾多次遣人前往东南亚采购，而珍珠则通常采自沿海地区。尤其是位于群山中的小城抹谷（现属缅甸），有着世界上最优质的宝石矿床，盛产红、蓝宝石和各色尖晶石，被誉为“宝井”。文人杨慎在《宝井谣》中描述了从永昌城到抹谷的宝石流通线路。据文献记载，当时这里出产的宝石大量流入汉地，而定陵凤冠所检测的宝石品种与抹谷矿区的品种相符，因此，这顶凤冠上的宝石很有可能来自东南亚地区，是通过“宝井线”进入我国的。

除东南亚地区外，明代的海外贸易中，郑和下西洋的海运路线途径了如斯里兰卡、印度等几个古代重要的宝石出口地区，连接中西亚地区的西北商路则连接了产出大颗粒尖晶石的塔吉克斯坦地区、产出祖母绿的巴基斯坦地区、产出红蓝宝石的阿富汗地区、产出和田玉的新疆地区等，源源不断地向明朝输送红蓝宝石、金绿宝石、祖母绿、尖晶石、长石、水晶、绿松石、珍珠、琥珀、珊瑚等各类宝石。

因此，明代十分流行金银镶嵌各色宝石的首饰、金银器具，宝石品种丰富，尤其喜爱红、蓝宝石搭配。定陵出土的四顶凤冠皆是如此，且采用了当时最为精巧的点翠嵌珍珠宝石工艺，宝石经椭圆随型抛光处理，颗粒均匀但形状各有不同，色彩鲜艳，与黄金、点翠装饰形成了艳丽高贵的色系搭配。孝靖皇后十二龙九凤冠，不仅代表了当时彩色宝石的最高质量，也展现了明代宫廷造作的最高水平。